小 世 界

夜晚翻騰的難耐。

我曾以為，夜是沉澱心靈的時刻，但此時，卻是我一天中最難熬的時候。

在失去的當下，往往不是最令人刻骨銘心，而是爾後回憶纏繞。我記得小學畢業前老師說過的話，當你離開了一切，最讓你懷念的，即是你離開的一切。

而當夜越深越沉，思緒往往浮現得更清晰更明顯，反覆的讓你揪住一顆心，彷彿失去了自己理智，剩存的只有無止盡的空虛與妄想。

曾以為翻來覆去的只是因為大腦的純粹運作，讓人無可自拔，但是縱使不是大腦的驅使，那顆傷痕累累的心也在此時敲敲門，告訴自己有多痛有多累，無法抗拒。我拼了命的告訴自己不寂寞，所以不要緊的。時間，會讓一切過眼雲煙。可是你知道嗎？一個人最痛苦的不是寂寞，是想念。原來想念可以勒死一個人，然後體無完膚的死去。
 

從失去那天起，我以為我不會哭了，可是回憶的無聲襲擊，狠狠的打得我淚流滿面，而且重重的再一次粉碎我既有的堅強。我努力壓抑自己的癡心妄想，也只是讓我築起的一層一層的高牆，倒下。
 

為什麼只是少了一個人，會讓自己宛如行屍走肉，痛不欲生？沒有人可以告訴我答案，都只能說要讓自已好過。我也想說我很好我很好我很好……假裝自己，沒有你也可以很好，但現在的我好像還不行。
 

幾乎是近在崩潰邊緣，卻還要忍耐自己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，就連探聽你的消息都不可以明目張膽，就連忌妒也要自己往肚裡吞，就連羨慕也不可以。因為我根本什麼都做不到，什麼都做不了，只能自己傻傻的繼續在電腦前發呆，然後，再自以為不在意的，觀看你所有事情，再默默的繼續壓抑自己。
 

留在這令我貪得無厭的都市，但我未試圖逃離，經過的一草一木、所有的一切，都在吐露出你有過的氣息。它無聲無息的靜默在我的周圍，回頭，彷彿一切都沒有變化。改變的只是少了一個你，然後世界依然運轉，暢銷書依然賺人熱淚，流行歌依然悲情苦痛，而太陽依舊升起然後落下。
 

或許，回憶就該留在回憶中，因為那不是現實。
 

我在月光高照的夜晚，深吸一口氣，貪婪的求風，帶來你的音訊，往下看是將要沉睡的街道，大地安詳且沉默。我靠在圍牆上，用了最後的力氣，粉碎了我的心。有一度，我幾乎失去了理智，可是那人拉住了我，她只是淺淺一笑，將食指放在唇上。我欲言又止，她卻只是輕撫著我的頭。
 

她好像帶走了什麼，也帶來了什麼。我跌坐在牆邊，靜靜的聽著若有似無的聲音，我抱著雙膝忍耐著，最後一次的忍耐，再這麼一次，我就自由了。然後你，就將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了。
 

好像聽到，離開你的聲音。我在藍調的傷口上，赤裸裸的觸摸來自悲傷的嘆息，空氣琢磨著僅有的聲嘶力竭，痛苦的拉扯最後的懲罰。手中狠狠握緊的什麼，是我在夜裡沉默，沒有不捨，只是心痛。
 

在這夜裡，天空竟綻放出煙花，絢爛卻將我捲入了漩渦，我明白了飛蛾撲火，卻也失去了奮不顧身，在瞬間枯萎的花朵，我捕捉了一絲絲的迫不得已。它在我心中此起彼落，時而燦爛，時而墜落。我倒地，仰望空無一物的都市星空，伸出手，渴望被憐憫的姿態，自己彷彿都在嘲笑自己有多麼狼狽。阿阿，我想到了，是那一句的無病呻吟，〝狼狽，是你最後留給我的禮物〞。
 

可惜的是，我不狼狽，我活得很好。連我都被我自己的堅強嚇到，雖然偶爾還是脆弱。一時的失控，不代表我會墮落，但爾今爾後，我的心與你無關。
 

緊閉雙眼，我已忘了何謂曾經。何謂過去。